皇帝封后那天,我一把火烧了凤仪宫。
熊熊烈火中,我发下誓愿,与他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01
“娘娘,娘娘。”
我缓缓睁开双眼,一旁的宫女春桃轻声唤我。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也是现在唯一还肯尽心服侍我的宫人。
半月之前,我被废了皇后之位。家中男丁尽数入狱,女眷囚禁于府中,算起来,今日该是他们受刑的日子了。
我爹爹是振国大将军傅毅,娘亲是宁王郡主,我从小便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
而如今,太皇太后病逝,我爹也因功高震主而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事发那天,所有替我爹求情的官员均被视作党羽一同发落了,满朝文武哑然,无一人再敢求情。
我在皇帝的扶光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振国大将军傅毅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男丁尽数处斩,女眷除了我娘亲昭华郡主,其余全部没为官婢。
“娘娘,郡主娘娘她……”春桃小心翼翼地呼喊着我,眼中闪出泪光。
“我娘她怎么了?”我坐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问道。
春桃垂下头去,她的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犹如刀绞:“郡主娘娘她,自尽了。”
“什么?”我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不会的,不会的。
我娘她一向豁达爽朗,遇事处变不惊,断不会如此行事。
她与我爹伉俪情深,与我血浓于水,怎肯舍下我独自离去?
02
伉俪情深……
我忽然心中一寒,喉咙处涌上一股腥甜的滋味,仰面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齐祯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曾是那个与我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满眼都是我的少年郎变了,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我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含泪看他,忽然觉得可笑起来。
这个我爱了十余年的男子,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入骨的男子,有一日竟会对我挥起屠刀,将我的家人赶尽杀绝!
我撑起虚弱的身子,愤然甩开他的手,恨恨说道:“皇上今日来我这冷宫做什么?是想赐予臣妾什么吗?白绫还是毒酒?臣妾都受着。”
他神情凝重,眼底透出一丝悲伤的神色:“容儿,别这样好吗?”
“别这样?那皇上想让臣妾如何?日日簪花抹粉,像那勾栏女子一般取悦于你吗?”我忽然笑了起来,眼中是可怖的恨意。
我恨他,恨不得他今日就死,恨不得他像我一样,饱受痛苦折磨,最后堕入地狱!
他沉默良久,伸手抚摸着我的鬓角,柔声说道:“我听宫人说,你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我喂你吃点东西可好?”
我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在我面前从不自称为“朕”,从前我以为他待我与旁人不同,如今想来,竟全是为了麻痹我的算计!
我扬手掀翻了他捧在手里的粥碗,碗里的白粥洒了他一身。他愣了愣,目光投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宫人们忙上前帮他擦拭着,春桃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喊着求情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求您饶了娘娘吧!”
03
他看着趴在床头喘息的我,垂眸对春桃说道:“再盛一碗。”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我用尽浑身力气冲他嘶吼着,如今的我,还怕什么?
他定定地望着正在发疯的我,扔下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娘娘”便抬脚离去了。
翌日,我睡到近正午方才醒来。高墙之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像是有什么喜事。
“春桃,宫中今日可有甚喜事?”我望着高墙外的天空,面色如纸。
春桃闻言咬了咬嘴唇,目光躲闪着:“娘娘,没什么喜事。”
我自是不信的,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凤仪宫外走去。
春桃扶着我走到了宫墙之上,我俯身望去,远处经过一整排声势浩大的仪仗队,礼乐之声不绝于耳。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我与齐祯大婚那日也是这样的隆重,他牵着我的手走入正殿,昭告天下立我为后。
往事如昨,却恍惚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今日,是他册立新后的日子,举国上下似乎都遗忘了我这个废后的存在。
齐祯没有让我从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中搬出来,只是拨了一个新的宫室给新后居住。
也许他对我还存有一丝爱意,这也是我最后能利用的东西了。
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04
回到凤仪宫,我让春桃替我换了一套干净的素衣,支开所有宫人,将宫门反锁,用灯烛燃着了帘幔。
那一点猩红跳跃着,像有了生命似的,放肆地燃烧起来。我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在火中放声大笑起来。
周围的声音嘈杂起来,我听到救火的声音,宫门被撞的声音。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赤红色朝服,向我狂奔而来。
“容儿!”
齐祯的手还差几寸就能抓住我,我向后退了两步,屋顶上的房梁塌了下来,我笑着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吧……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我感觉整个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恍惚间,仿佛有人在唤我,我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眼皮却似乎像有千斤重。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有一道强光闪过,我终于睁开了眼,看见的是春桃的脸。
“娘娘,您醒了。”春桃满面春风地说道。
难道,我没死?
我扶着有些疼痛的前额,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才看到床上放着一片沾了血的喜帕。这是为何……
我望着春桃的笑颜和宫里的陈设,此情此景,像极了三年前我与齐祯大婚时的样子。
难道……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春桃,如今是何年份?”
春桃被我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愣愣地问道:“娘娘,您今日是怎么了?”
“我问你话,你回话就是了!”
她似乎被我吓懵了,半天才说道:“回娘娘,今年是崇安元年。”
崇安元年,是齐祯刚刚登基的年份!
我居然回到了三年前!
05
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我捂着脸哭了许久,我强忍着内心的狂喜,拉着春桃说道:“本宫要见母亲,现在就要!”
春桃闻言立马跪了下来,劝谏道:“娘娘!今日是您封后的第二日,理应先去觐见太皇太后才是,况且后妃家眷要到年节时方可进宫,娘娘三思啊!”
我缓缓松开她的手,渐渐冷静下来。
她说得有理,既然还有三年时间,倒也不急于一时。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傅家。还有三年,应该足够我谋划的了。
傅家的罪名是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想要救他们,要么是削掉兵权,要么就直接造反。
在去觐见太皇太后的路上,我想了许久。
若是造反,我没有必胜的把握。齐祯治国严谨,工于谋略,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如劝爹爹告老还乡,再求齐祯随便给他安个闲职,保住性命要紧。
我正思忖着,轿撵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去,匾额上书着“寿安宫”三个大字,我移步下轿,抬脚走了进去。
太皇太后先前与我外祖父宁王曾定下婚约,后来因她进宫,这桩婚事便也作罢。不过因着这份关系,她对我也很是疼爱。
齐祯母亲早逝,故而宫中没有太后,只有他这一位祖母。他从小与我一起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我嫁与齐祯,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容儿来啦!过来祖母这边坐。”太皇太后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她的身边,我们聊了一会儿家常,转眼便到了下朝的时间。
齐祯穿着一袭龙袍,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祖母万安。”
我抬眼望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只不过再回首看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我有些厌恶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太皇太后望了他一眼,笑着将我推了出去:“哀家乏了,你且退下吧。”
我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又转向齐祯行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容儿!”
齐祯追了出来,拦在我面前:“你不邀我去你宫里坐坐吗?”
06
我冲着他微微一笑:“皇上政务繁忙,理应在朝政上用心,臣妾怎敢耽误?”
他逼近了半步,在我耳畔说道:“那我今晚去你那里,你可要准备好了。”
说完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浅笑一声扬长而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悲凉。他还是原来的模样,而我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傅玉容了。
入夜时分,随着太监的一声禀报,齐祯踏入了我的凤仪宫。
我正拆着头上的步摇,他从背后抱住了我,呢喃声道:“容儿,想我了吗?”
手中的步摇微微晃动,我将它置于桌上,轻轻推开了他。
他有些失落,伸手拿起那支步摇,随手又插在了我的头上。
“你!”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十分欢喜,拉着我的手哄道:“好容儿,你可算理我了!”
我沉下心来,现在不是和他闹翻的时候,我得为傅家留一条后路。
我抚了抚鬓角,试探道:“皇上,近日家父寄来家书,说他已年迈体弱。疆场之上刀剑无眼,可否让他退下,让有能者居之?”
他沉思片刻,再抬眼时,目光变得深不可测起来:“是谁让你这样问的?”
07
我慌忙跪倒在地:“臣妾只是心疼家父年迈,随口一问。”
他忙将我扶起来拥在怀里,解释道:“并非我不体恤你父亲,只是我如今刚刚登基,朝中不稳,若无你父亲坐镇,那些人岂能消停?容儿,你可明白?”
我心中一颤,是了,齐祯刚刚登基之时,我爹爹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凭着我家的关系夺了太子的帝位,自然怕他的余党作乱。
只是三年之后,时过境迁,狡兔已死,走狗可烹。
我的心渐渐揪成一团,齐祯,是你先负我,那就休要怪我……
我花了大半年时间培植了一批自己的眼线,用来监视齐祯和传递消息。
期间我曾见过我爹一面。
我将前世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一向信我,嘱咐我要小心行事,外头的事不必我操心。
我知道,箭已离弦。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夜,齐祯又来了我宫中。饭桌上,他不发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我出神。
他近日似有些反常,不再像往常那样逗弄我,甚至连笑容都很少见。
许是西南起了战火,他忧心政务吧。
我垂眸浅笑,纤长的手指勾起白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皇上,这是臣妾亲自酿的青梅酒,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甚好。”
我看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脑海中回响起爹爹的话:此毒名为“相见欢”,无色无味,服下可得片刻欢愉,天长日久则伤及肺腑,需得两三年才会毒发。
相见欢,多么讽刺的名字。
他饮完酒,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抱起我便往卧榻上走去。
08
薄纱褪尽,帘幔微摇。
他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而我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地望向别处,任由他摆弄。
他忽然停了下来,伸手轻轻将我的脸摆正,眼中似有一闪而过的泪光:“容儿,你心里可还有我?”
我心中一惊,他为何如此问?难道他已察觉了什么吗?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嘴角扯出一个虚假的笑:“臣妾此心,唯君而已。”
他擒住我的手渐渐松开,目光也变得空洞起来。他翻身躺下,为我掖好被角,又伸手牵住我的手,十指紧扣。
“睡吧。”他沉声说道。
那夜之后,齐祯足足有半月未来我宫中。他今日宿在王昭仪宫中,明日歇在李美人榻上,次数最多的便是淑妃。
淑妃是我姑母的庶女,从前在王府时便硬塞进来做了侍妾,偏偏她性子极傲,与我很是不和。齐祯从前并未正眼看过她,如今却是盛宠。
这日到了请安的时刻,我坐在殿上,殿中的嫔妃们纷纷向我问安,唯有淑妃一副懒散的样子。
我望向她,张口说道:“淑妃妹妹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乏了,便先回去吧。”
淑妃轻抚云鬓,扭捏着身子,斜眼看向我:“皇后姐姐有所不知,昨夜皇上歇在臣妾那里,一夜折腾数次,臣妾实在困乏,这才失了礼数。”
09
她微微挑眉,未等我吩咐便擅自坐了下来。
“来人,撤去淑妃的座位。”我冷言说道。
淑妃愣愣地望向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慌:“皇后姐姐为何如此待我?莫不是心生嫉妒,怕妹妹分了皇上的宠爱?”
我轻笑出声:“妹妹何出此言?本宫只是怕妹妹口无遮拦,惊了圣驾,故而教你一些规矩罢了。妹妹既然昨夜侍寝,那理应有所赏赐,来人,上坐胎药!”
话落,几位嬷嬷一把将淑妃按住,掰开她的嘴将坐胎药灌了下去。
淑妃用力挣扎着,那药便洒了她一身,模样很是狼狈。
“傅玉容!你要害我!”淑妃被喂完药,挣扎着喊道。
我斜眼瞥了瞥身边的嬷嬷,嬷嬷点头,张口道:“淑妃娘娘不敬皇后,罚两个月月俸,闭门思过半年!”
淑妃满脸惊讶,含着泪瞪我,却不敢再说一句。众嫔妃见状,纷纷噤声。
众人散去,我坐在殿上饮茶,嬷嬷却忽然走过来,轻声道:“方才推搡之间,奴婢看见淑妃娘娘胳膊上还点着守宫砂。”
我端着茶杯的手忽然顿住,怎会?这半月来,齐祯去了淑妃宫中近十次,她怎会还是处子?
夜色渐深,齐祯命人免了通报,抬脚走了进来。
半月未见,他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我起身行礼,这次他并没有扶住我。
他坐了下来,许久方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眼眸低垂,不多时便换上一副笑容:“皇上若是为了淑妃妹妹而来,那臣妾也无可奈何。只是宫规如此,她既犯了,理应受罚。”
他沉声说道:“我没有问她,我是问你。”
我轻笑一声:“皇上想问臣妾什么?”
10
他站起来向我步步逼近,直将我逼至墙角。
他眼眶微红,说道:“我许久未来,你为何不来寻我?
我夜夜宿在别处,甚至宿在你最讨厌的淑妃那里,你难道就不生气?你当真还在乎我吗?”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何淑妃还会有守宫砂,我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他忽然擒住我的双手,将我按在墙上。
他的吻落下来,炙热而又霸道。
我死命地扭头躲闪着,却触了他的逆鳞。
“傅玉容!朕是皇帝!你敢忤逆朕!”
他喘着粗气,眼中满是失落与不甘。
我梗着脖子,抬眼望向他:“你是在拿皇帝的身份压我是吗?
所以,我该爱的是皇帝,该侍奉的是皇帝,不是齐祯,对吗?”
他眸色渐暗,眼中情绪翻涌,好像再也不是那个深不可测帝王了。
他放开了我的手,转身离开,临走前丢下了一句话:“你不必再给她们送坐胎药了,我没有碰过她们,一个都没有!”
他走了,面前的灯烛晃了两下。
我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好像心空了一块。
我抓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可是好像怎么塞都塞不满,我终于哭出了声。
此后,齐祯便再也没进过后宫。
11
太皇太后命我前去劝谏,我便带着一只食盒前去扶光殿找他。
他正批阅着奏折,见我来了,便当做没看见,依旧低头审阅着。
我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角:“齐祯。”
他瞥了我一眼,目光仍落在奏折上:“怎么不叫我皇上了?”
“皇上。”我咧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放下奏折,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在我鼻尖上点了两下:“我不喜欢你叫我皇上。”
“哦,那臣妾便日日叫你皇上,皇上!皇上!”我搂着他的脖子笑道。
他眸色一沉,嗔道:“你好大的胆子!”
说完便惩罚似的咬了咬我的下唇,“以后可还敢?”
“不敢了!”我陷入他的怀里,那一刻我似乎已经忘了回来的目的。
我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好像只要抓住了就不会失去一样。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好了容儿,我还有奏折要批,晚上我去你那里,可好?”
我松开了他,点了点头。
他垂下头继续忙碌起来,见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命宫人拿了些糕点来。
我羞愧得双颊一红:“其实,我是来送糕点给你吃的。”
齐祯抬头看了看我手中的食盒,浅笑道:“拿来吧,我尝尝。”
12
我打开食盒,里面除了糕点,还有一壶青梅酒。
他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嘴里不住地称赞着。
我将酒斟满放在他面前,他想都没想便喝了起来。
我看着他喝完了那杯酒,心中剧烈地摇摆起来。
我很想告诉他这酒里有毒,让他不要再喝了。
可是理智又告诉我,再过两年,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掉我所有的亲人。
待他吃完,我收起碗碟,回头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宫中,我找来买通的太医,调了相见欢的毒方,去掉了几味毒性极大的药物。
只要用量少些,应该不至于会要了他的性命。
那日以后,齐祯便日日留宿凤仪宫,直到半年之后,我有了身孕。
当听到太医禀报的时候,齐祯抱着我,高兴得合不拢嘴:“容儿,你听到没有?我们有孩子了!”
他将我打横抱起,在房内转了几圈,而后轻轻将我放下,嘱咐太医和宫人好生照料我。
我看着他满脸笑容的样子,心中却尽是苦涩。
13
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我知道日后只会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齐祯除掉傅家,另一种是傅家除掉齐祯。
如果这个孩子生了下来,他将背负着怎样的仇恨?
我该怎么告诉他?是告诉他,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外祖父,还是他的外祖父杀了他的父亲?
齐祯本想留宿,被我以胎像不稳为由赶回了扶光殿。
他走后,我召来太医,向他讨落胎药。
“娘娘三思!娘娘三思啊!”太医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着头。
“娘娘!您体质不佳,若是落了这胎,您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这药微臣不能给啊!”
14
我冷眼望向他:“让你拿你就拿!不论出了何事,本宫一力承担!”
太医跪在地上左思右想,仍是不敢从御药房拿药,只说了个药名,我便让宫人托人出宫采买。
几天之后,我落了胎,齐祯红着眼坐在床边,柔声宽慰道:“容儿,你安心将养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我知道不会再有了,他也知道。
齐祯杖杀了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宫人,他其实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可却绝口不提。
崇安二年冬,太皇太后薨,我知道离那一天不远了。
15
近日,刚刚平息战火的西南部又起争端,先前俯首称臣的部落首领被其子格尔巴斩杀。
这位新王能征善战,很快便收服了西南各部,开始向中原逼近。
齐祯便派我爹爹领兵作战,而我知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格尔巴作乱是真,领兵出战却是假。
几天之前,爹爹曾与我透露,目前朝堂之上几乎所有武将都已经收归傅家麾下。
只剩由张骁将军领兵的驻守西北的十万大军。这支军队是齐祯培养多年的亲兵,但是常驻西北。
只要截断通信,他们便不可能驰援。
而目前京中仅有八千禁军和守护京师的一万驻兵。
我爹爹领兵十万,兵分两路,八万大军开拔奔赴西南战场。
剩余两万则悄悄绕回京郊,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拿下京城。
16
京城驻军头领李将军原是我爹爹的旧部,两年前他们特意上演了一场苦肉计。
我爹爹当街痛骂李将军,故而所有人都认为二人不和,李将军这才获得了京城驻军头领的职位。
此外,京中还混入了不少奸细。
他们躲在民房里,只等我爹爹的军队攻入京城,他们便立刻控制所有文官和其家眷。
如此一来,京中守卫空虚,只剩八千禁军,怎能抵抗三万大军?
而现在,他们只等一个机会,那就是齐祯毒发,退出朝堂的那一刻。
皇帝不朝,老臣自然可以怀疑有人劫持天子,于是便可打着勤王的旗号,攻入京师!
17
我将爹爹的信件放入炭盆中,纸张燃烧起来,化作无数飞灰,飘散在空气之中。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入夜时分,齐祯走了进来,我帮他褪下大氅,拉他坐到炉边,递了一杯热酒给他:“天气寒凉,喝些热酒暖暖身子。”
他笑着将我拉入怀中:“那你喂我。”
我喂他喝了两口,他有些乏了,我便将酒含在口中,贴紧他的唇将酒渡给了他。
他眉心微皱,抱着我的手颤了颤,却依然笑着喝了下去。
他喝完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我支开宫人,拿出一粒解药含在口中。
接连几日,我都这样喂他毒酒,他丝毫没有怀疑,不管我喂他多少,他都全部喝了下去。
18
直到有一日,他在批阅奏折时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我扶着他走到榻上躺下,他拉着我的手,问道:“今日还要喝酒吗?”
我望着他苍白的面颊,心中隐隐作痛:“不喝了,明日再喝吧。”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半,齐祯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不多时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我将他抱在怀里,他便在我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吐血。他抓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悲伤。
“齐祯,你怎么了?”
我抱着他,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他嘴角涌出的鲜血,一边叫人去请太医。
齐祯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会儿,便晕厥了过去。
我将他平放在榻上,慌忙拿出解药,放了一颗在他口中。
可是齐祯已经服毒近三年了,会不会早已伤及肺腑?
这个时候才吃解药,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
19
我忽然后悔起来,心中满是恐惧。
他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再也不会唤我容儿,再也不会哄我了……
“齐祯,对不起!你醒醒可好?”
我的手抚上他苍白的面颊,我的唇贴在他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是死了一样。
“齐祯!齐祯!你醒醒!”
我绝望地推着他,泪水从眼中颗颗滴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还有温度,我紧紧握着,不停地揉搓着,生怕稍不留神他就会离我而去。
太医来了,我让出了一点位置。
太医看了我一眼,说道:“皇上这是急火攻心之症,恐有性命之忧,微臣只能尽力而为。”
我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不顾体面地抓着太医的衣领吼道:“本宫要你救他!他若死了,本宫要你全家陪葬!”
20
太医望向我,满眼都是震惊的神色,只得跪下讨饶。
片刻之后,我稍稍恢复了些神志,支开了宫人,只留下太医。
“你不是说不会有性命之忧吗?那药是你给本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焦急地问道。
太医望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齐祯,小声说道:“是傅将军命我将方子换回来,微臣也是奉命行事啊!”
我爹爹?他竟想要齐祯的性命!他之前曾答应过我,若有一日他谋得帝位,会放齐祯一条生路的……
全是算计!
我愤怒地将桌上的杯壶掀翻在地,抓着太医的衣领说道:“本宫现在要你尽全力救他!你若不从,不用等我爹动手,本宫先杀了你!”
我拔下凤钗,一下子扎进太医的腿里,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随即跪下地上写起了药方。
21
我命人将药罐子挪到屋内,亲自熬药。
齐祯喝了药又昏睡了几个时辰,直到第三日傍晚才醒过来。
此刻宫内早已乱做一团,我召集了宫中仅剩的侍卫,将扶光殿团团围住,任何意图接近者,杀无赦!
很快,殿外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我知道一定是爹爹成功控制了皇宫,而他一定不会放过齐祯的。
双方僵持了半天,可能因为我在殿内的缘故,我爹爹并未强攻,而是让我母亲和妹妹在殿外哭喊,求我出来。
齐祯推了推我的手,淡然笑道:“你走吧,去你爹爹那里。”
22
“不!”我抬眼望向他,目光坚定,“齐祯,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一旦我走了,我爹爹一定会强攻进来,杀掉齐祯,夺取皇位!
但我不知道的是,我能坚持多久,我爹爹究竟会不会顾及父女亲情而放我们一马。
若是不能,与他死在一起,此生也算圆满了。
我们僵持了三天三夜,我爹爹每日都会派人送水和食物进来,可却唯独不送太医和药。
齐祯的毒又发作了几次,我喂他吃了解药却无济于事。
他倒在我的怀里,一口一口地吐着血,我就这样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流逝,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日之后,宫中突然又乱了起来。
本文来自知乎
《封后那天》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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