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终极关卡

无须多言，2022年秋招季，在当下的种种景况中似乎愈发艰难。海投简历、行测、AI面试、等待反馈，是身处秋招的同学每天都在应付的关卡。有人通关胜利出局，也有人陷入无限循环境地。关关难过，关关如何过？我们与三位正处于秋招中的应届生进行了深度聊天，在她们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了在如同游戏闯关一般的招聘流程中却无法游戏的真实心境。

简历、行测、数轮面试，是进入大厂必经的关卡。聊到如何应对这些选拔，三位同学虽然在态度和做法上迥异，但苦闷郁结，几乎是共同的心声。

“总的来说，我很少刷行测题。像是语义排序、找规律这类型的，它属于长期的积累，来自我们过去学过的东西，我只挑那些特别不熟的题目才去网上做做攻略，面试也一样，况且不是所有公司都有AI面试环节。”交互设计方向的应届生北北表示，自己鲜少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刷题，或者提前在网上开展模拟面试，只采取少量有针对性的行动。

对于简历，北北也没有寻求过多包装，“可能是我自身的个性所致，我更在乎简历的真实性，没有选择付费找专人包装。虽说大家在找工作这条道上，或多或少都会倾向于美化自己，但毕竟这个‘替我改简历的人’是否靠谱，他的专业度，以及是不是套用模版来进行的流水线操作，这些都是我无法掌控的隐情，于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帮手’”。

北北在实习的时候喜欢拍摄窗边的风景

“行测没什么技巧，就是练。但是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大量的练习，取决于你是否投大厂，因为出行测题的几乎都是大厂。”投了高达640份简历、刷题上千套的专升本应届生刘丽对待秋招的残酷竞争可谓是卯足了气力，“今年的笔试关就卡得密不透风，以下是我从HR口中得知的，以往不论笔试表现，单凭简历的实力就有希望进面试的，在今年绝对不可能。若题海战术已经破一千道以上，并能在过程中持续地复习错题，那么可以达到85%的正确率。虽然我最终大厂零面试，但起初在网上的各项模拟AI面试中还是刷了很多次脸。我认为模拟练习（大伙）可以勇敢冲，最起码可以克服面试紧张的这个问题。”

爱恨交加，是三位受访者对AI面试这种流行手段的共同感受。一方面爱它的灵活和自在，缓解真人面对面时的紧张焦虑；而另一方面，网络的卡壳延时、被迫重新录制，以及精确到分秒的表达时间，也无不充斥着压迫感。“可以说我最不喜欢的环节就是AI面试了。首先是面对机器回答很不自在，没有与人互动的流动感，也不能当场对公司进行反向提问来增进了解。”周周分享了自己前几天刚刚结束的AI面试历程：三个英文问题，分别谈对后疫情时代的看法，自身如何克服困难，有成就感的事情，准备时长3分钟，录制时长3分钟，每道10分钟。“不提前准备，它给的现场3分钟根本来不及，所以AI准备起来还真挺费神的。”

北北在办公室拍摄的日落

北北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面试的经历，和大家共同探讨肢体语言训练的根源。原本外向、又善言辞的她，认为自己理论上不存在模拟面试的必要，但不料，她在社交分享和采访中都承认，自己还是能从录制视频中感觉到很大的差距，也感慨于面试评审那难以捕捉的主观属性。“我面试了很多场，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哪里表现地不好，但最后面试官还是把我给挂了。”

北北提到，“AI从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真人面试官的主观性，但毕竟AI面试只是面试的第一步，通过后还是会进入人工二审、最后的真人面试步骤，因此真人打分其实是无法避免的”。AI面试是否公平难以定性，“现在的大环境如此，我们无法改变这种既定规则，如果决心要作为一名打工人的话，我们也要通过一些学习和锻炼来突破自己的瓶颈”。

除了克服备战中的难点和自身弱点，理科背景的周周在投了几乎能投的各大热门领域后，仍在蹲守着第一个大厂的音信。“今年秋招上岸真的很困难，如果只集中于同一个赛道，很难斩获心仪的offer，选择这么多领域也是想争取更多机会。大厂对于应届生来说无疑是好的成长平台，环境、待遇都会高于小公司，竞争激烈是自然。”

在学校附近散步的刘丽

对进行了海投的应届生来说，整体秋招进度的痛苦还在于，循环。“因为很多公司都用的同一套测试题，所以我需要反反复复地做，况且某些性格测试自带变态属性，也不排除有些公司的测试蛮有趣味的，可能营造了那么点游戏闯关的体验。”

屡战屡败，又越战越勇。“现阶段不是说我想做就能够做什么，我也不一定能够进大厂，接下来只要有合适的产品运营岗机会都会看一看。”

“我投过的大厂都被刷掉了。但被刷肯定不是我笔试的问题，因为我做完自己心里有数。说到底还是输在‘硬件’上了。”

因为学历差距，刘丽从大一就开始拼命弥补：参加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实习、考证、梳理履历。在秋招期间，刘丽持续对简历缝缝补补120次以上。“我发现自己最拿得出手的项目经历恰好是跟产品经理岗较为适配的，在简历中便大篇幅体现它。”

刘丽更新过120多次的简历

但是刘丽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劣势并不在简历包装上，她对比了周围大厂竞争者的简历，人均985和海归硕士，外加人均四五段大厂实习经历，这些指标中但凡是差了一点的都进不去。“我的简历写法没有问题，就是双非背景（而且是专升本）的硬伤，仅有一段半年的小厂实习经历和两段项目经历，这种简历一般都不会被捞出。”她还补充，这种短板，靠“付费”调整根本带不动，能帮忙解决的范畴只限于写法、技巧和信息差。

由于没有心仪的offer，刘丽不敢躺平，只得不停在路上奔走，这也是她在上岸前总共投出了640份简历的缘由。“我认识的人里投了上千份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我并不觉得多。7月初，我以研究岗位为主，投递量不足100份。从8月份起，我开始了猛投，这时候大厂的流程走得很慢，而小厂不青睐应届生，我先后接过3个小厂的面试，都被放了鸽子。9月份，是被行测淹没的一个月，最多的时候一天考了7场。我相信自己能力是在的，所以就需要更努力地去争取机会，只要有产品经理岗所属的行业、所做的方向是我感兴趣的，挨个投。”

大学期间刘丽获得的证书

截止9月底，刘丽投出了600份简历，仍未获得任何一个大厂的面试。时机在暗处转动。她在一场大厂的秋招分享会中突然清醒过来，“我意识到自己跟那些人的差距不是短短数月半年能弥补的，于是我心安理得转战小厂去了，也很幸运地在10月初拿到了反馈”。刘丽意料之外地去了自己向往的行业和城市，“一场很轻松很舒适的聊天，对我的实习和项目经历都进行了深挖，很多问题都与我大学期间努力的方向相呼应，让我感觉自己不经意间的努力在这场面试中得到了回报，所以我就特别喜欢这场面试。另外我选择这家公司，也是对它所在的环保行业、前景以及坐标很感兴趣。深圳是我渴望长期发展的城市，薪资也有点超出我的预期”。

刘丽喜欢摄影，她记录下大学所在的城市长春的模样

人的精力确实有限。采访中刘丽透露自己几个月以来就专心做了这一件事，并且接下来也要排除干扰专心实习。“投简历很费精力，好在我的毕业论文已经提前写好了。现在就业环境太不稳定了，就算是实习、试用期、转正也充满了一个个不确定的坎，我相信自己可以把工作稳定下来。”

截至当下，三位受访者面临的处境和手握的结果各不相同。但经历的这一路，她们衍生出了秋招之外的更加丰富的感受和看法。

“感觉自己还在新手村，别人都已经大开‘晒’界了。”还蹲守消息的周周讲述了自己的变化。“之前一段时间，调整心态极其困难，毕竟僧多肉少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当别人都打到了王者，而我却在新手村徘徊。但慢慢地我没有那么焦虑了，手里没闲着，提升自己，也摸清更多公司的情况。学历和过去的经历都已成事实的前提下，我只能竭尽全力争取眼前。”

中秋节，刘丽在奶奶家记录的瞬间

“转念一想，这些花掉的精力，无论最终能否换取理想的结果，都可以迁移到其他人生篇章中去发挥它的余热。”北北谈到，备受打击的现实折射出个人的一些不如意，会带来消极情绪和自我质疑。而在此之下，人被逼着不断探索内心，产生更深度的思考。“虽说我们硕士生也不年轻了，但尚属试错成本较低、愈合较快的阶段，多尝试总归是好的。”

刘丽记录下长春的一隅

秋招之外，你还想过其他的选择吗？“这几乎是所有的毕业生最开始都会走的路，名额多，要求低，待遇高，但这些优势如今也难以保住了。我也没有资格断言秋招就是正确的，或者更优选。”北北和周周一面追逐着大厂，另一面也对其他选项保持敞开。“国企、央企、深造，哪怕是不进公司，去做一些小型的创业，这些可能性其实我都有想过。人生道路千千万，我们被时代、环境以及个人的限制性想法所裹挟着，就好像我们没有走哪条‘应该走的路’，就会引来不被认可的感觉，仿佛我们最终只能通过这种形式才能够证明自己，陷入‘卷’中来。”

刘丽在长春建设路捕捉到的心愿

“行业生态、职业生涯，包括人生都不是一条固定的铁轨。”即将顺利从小厂迈向未来的刘丽，甚至注意到了大小厂之间本就互换的“前世今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如今确实很难找到一个整体上比互联网、金融更赚钱的行业，与其说互联网迎来寒冬，不如说它已经过了发展期，步入了成熟期，又有谁还能记得字节跳动，几年前只是一个不满300人的小公司呢？”再有半年，她才从本科毕业，提到如今的另一座考研风头，她却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大一大二的时候也想考研。但当我在现实中长期观察到，研究生的学历未必真有我想象的光环以后，考研的意向就从我的脑海中渐渐褪去了。”

大学的终极关卡，有时如同《开端》的剧情一般不断触发循环，“无论如何，以这种游戏心态来对待现实中的重要求职面试结果，是令我非常羡慕的一种乐观精神。你心仪很久的公司无情地中断了你的流程，可绝非什么游戏体验，若要是都能像剧中的走向那样，最后有个好结局就好了”。

采访、撰文：姚丽辉

编辑：张子妍

监制：D.P

图片：受访者提供

排版：张子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