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从出生就没有了妈妈,被邻村的外婆捡回去一口饭一口饭的养活大,如果没有我外婆一家,妈妈早就饿死了。
妈妈偶尔给我讲她的事情,她说:“你大姨(我妈妈的亲姐)有多过分你知道吗?小时候外婆家穷,我没有衣服穿,去你大姨家走亲戚的时候,穿的衣服小了,你大姨说给我拿两件她的旧衣服,我特别高兴,我高兴自己有个姐姐,有人疼,可是她把衣服拿给我的时候,她特意剪掉了衣服上的扣子,那个年代扣子特别珍贵,对我来说特别奢侈,你大姨就那样把剪掉了扣子的衣服给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去她们家里。”我听得出来妈妈的自卑,还有对血脉亲情的渴望到失望,尽管后来妈妈还是和大姨、舅舅联系,但始终不亲近,像隔了一条河在心里,淌不过去。
好在,现在的外婆对妈妈很好,一大家人煮一锅青菜放几根面条,先把面条盛给妈妈,因为妈妈很挑食,不爱吃青菜,吃不饱妈妈就哭,外婆是个心软的,见不得妈妈落泪,白米饭,面条,过年的肉都先紧着妈妈吃,妈妈到现在依然很感激外婆,把她宠成家里的小公主。但是,外婆家里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下雨时,雨滴在土坯房里打湿地面,也打湿床铺,一家六口人挤在一起盖一床薄薄的棉被,冷的直哆嗦。那会儿也没有油吃,能吃个咸菜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生活了,可惜的是外婆家里连个像样的腌菜坛子都没有,做出来的腌菜都是臭的,不能吃,直到妈妈长大,家里才开始有腌菜吃。
从小被外婆宠坏的妈妈,在说亲一事上,格外的有主见,她喜欢帅哥。已经定下的亲事,妈妈不满意,非要退,被外公打得跳进池塘也不服软,最后男方主动退了亲事。后来她相中了我爸,我爸年轻的时候刚好长了和张国荣一样的脸型,再留着一样的发型,很帅,一下子就迷倒了我妈。就这样,尽管已经知道爸爸家里比自己家还要穷,但还是在爱情的魔力驱使下,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爸爸这个穷小子。
怀上我时,妈妈说家里盐都吃不上,靠吃腌菜补点盐分。住在几十里远的外婆不忍心妈妈过这种日子,从家里带来几把面条,一些米,一些鸡蛋,给我妈妈补补身体。苦日子熬不出头,不知道到哪天才会结束。生下我之后不久,妈妈就和爸爸一起出去打工,把我留给奶奶照顾,按月给奶奶打钱,作我的生活费。
小时候我曾写过一篇日记,关于妈妈爸爸过年不回家看我,不给我带好吃的糖,不理解为什么要给幺爸(我爸爸的弟弟)的女儿买衣服,这些通通都是坏爸爸坏妈妈做的事情,通通都是不爱我的表现,所以十来岁的我决定以后在他们的养老金里面扣500元。
那时的我幼稚,缺爱,羡慕别人家孩子有爸爸妈妈陪伴,有新衣服穿,有皮鞋穿,有漂亮的梳子,我好羡慕。原来我的心从那时就已经贫瘠,像妈妈渴望大姨的衣服扣子一样渴望漂亮的衣服。
后来,妈妈回来了,因为他们发现我的成绩还不错,爸爸希望我将来成人成才,决定让妈妈回来亲自教育我,而这一陪伴就是是十四年。
十四年,一个女人最好最有魅力的年纪是在陪我读书。这十四年里,妈妈和爸爸两地分居,两人交流极少,妈妈说得最多的就是家里没钱了,打些钱回来。爸爸说得最多的是还有钱没有?除了钱,夫妻两人交流为零。妈妈每年都盼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爸爸会回来。爸爸刚回来的时候,妈妈特别高兴,呆了几天之后,就会安排爸爸做些农活,做的不好,做的慢了,都会被妈妈唠叨,再过一段时间,爸爸要走了,妈妈开始变得暴躁、易怒。爸爸总是凌晨出发,我和妹妹还在睡梦中,他就已经坐上大巴车出发去深圳打工了,等我和妹妹醒来,总是看到妈妈红红的眼睛,我明白她很失落、沮丧、无助。
今年,妹妹上大学了,妈妈终于去到了爸爸的城市,去打工赚钱还债,现在的妈妈,语音里,音调很高,还发嗲。
妈妈的童年是苦的,也是幸福的。婚姻是孤独的,煎熬的,也是甜的。她可以在痛苦中寻找幸福而不是放弃,还好她没有放弃。
如今,我也成为了一个妈妈,正一点点体会妈妈的孤独、煎熬,在苦药渣里寻枣,我相信自己也终能找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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